文章來源~金融家月刊、飛碟聯播網
作者:唐湘龍
唐湘龍大嘴說(鄧麗君和我的一段緣)

講講鄧麗君,她過世十五周年了。五月初,一連串紀念活動在兩岸展開。包括幾場音樂會,和一場研討會。研討什麼?研討鄧麗君這個人,以及她的音樂對華語流行歌壇的影響。以及流行音樂在華人社群整合過程的影響。聽起來有點撓口。

不過,請聽我講完。這件事跟我有點關係。我認為鄧麗君是當代華人世界最被忽視的力量。至少,我覺得在台灣研究兩岸關係或是主導兩岸關係的人,在從鄧麗君「發想」的文化力量上,顯得冷漠,或是白痴。

去年,中共「建政」六十周年,在國務院支持下,「中國網」辦了一個「對新中國文化最有影響力的人物」票選,鄧麗君第一名。850萬餘票。遙遙領先。鄧麗君一生反共、勞軍,至死未曾踏上大陸土地一步。這樣的鄧麗君,卻是「新中國」一甲子最有文化影響力的人物。我認為,鄧麗君對台灣安全的貢獻,遠超過「拉法葉」、「幻象」與「F-16」。大陸當權的這一代,還有上兩代,下兩代,都經歷過「白天聽老鄧,晚上聽小鄧」的時代。老鄧是他們的領導,小鄧是他們的愛人。這種力量,在台灣的文化、政治領域,竟然沒有人去整理、發揮,我真的覺得,這些成天把「兩岸」、「安全」、「和平」、「繁榮」掛嘴上的人,有夠白痴。

我先把結論講完。我其實不是在講鄧麗君一個人而已。我在講鄧麗君的時候,其實是在為台灣抱屈。台灣在華人流行文化擁有極為可怕的穿透力與領導力。全世界華人都一樣,半個世紀以來,都在聽或看台灣流行文化產業的產品。音樂、電影、戲劇、文學作品,以及相應而生的「明星」。不只是鄧麗君。鄧麗君只是確定了一件至今都沒有改變的事情:誰在台灣最紅,誰就在華人世界最紅。不管是唱歌、演戲、拍電影,都一樣。台灣是華語通俗流行文化的旗艦。不要以為港星厲害,不,台灣才厲害。不管是鄧麗君,還是周杰倫、蔡依琳。知道嗎?幾十年來,是台灣在決定華人世界該流行什麼。這跟我們從年輕時代聽西洋流行音樂一樣,那種文化的穿透是一輩子的。「流行」就是「洗腦」。在人心最深處打樁。骨子裡的認同與好感,千金難買。但是,台灣長時間把流行文化定位為「難登大雅之堂」的「靡靡之音」,藝人們也只在乎「紅」或「不紅」,完全忽視自己的文化地位與歷史推動力量。

我注意鄧麗君的文化力量,是在二十多年前,還在唸大學時,無意間在「TIME」雜誌上讀到的一篇文章。裡頭提到Teresa在大陸「地下」有多麼紅。文章結尾提到:Teresa的父親是被共產黨趕到台灣的國民黨軍人,但是,Teresa已經打回去了。這段話,開始了我二十多年來對鄧麗君、台灣、流行音樂、文化與政治的思考。

話說三年多前,我受不了這種整個社會渾然不覺鄧麗君的力量有多巨大的狀況,我主動找上了鄧家人。他們家,我一個都不認識。我雞婆,我找到了鄧麗君的三哥鄧長富。然後,我哇啦哇啦很急很急地講了一堆話,大意是說,鄧麗君是華人文化的共同資產,結果,你們都只把她當做一個過世的明星。我說,我覺得,隱隱然覺得,她的影響不是在消褪,而是在強化,我「數落」整個台灣都糟蹋了鄧麗君。我猜,鄧家人一開始把我當瘋子,不過,後來慢慢有點懂我的意思了。我說,不要多,演唱會什麼的,可以年年辦,但我主張要一場學術研討會。華人世界的演藝圈子好像還沒有為藝人辦過學術研討會的。我一直「盧」這場研討會,我說,研討會辦完,「鄧麗君」以及「台灣在華人流行文化的歷史意義」就清楚了。在三哥以及鄧麗君文教基金會的努力之下,研討會辦成了,很成功。

就在研討會舉辦的前一天,一個陝西高規訪問團即將離台。接待單位問他們還有沒有什麼地方想去看看?他們說要去「筠園」,鄧麗君的墓園。接待單位有點為難,說北二高剛坍方,路不通,離台前的時間又緊,恐怕會延誤大家shopping、citytour的時間。但是團員們說「要」,最後,就去了。這種像是信徒朝聖的團體,每天絡繹於途。一如她唱紅的「水調歌頭」:「但願人長久,千里共嬋娟。」

我其實跟一些夠份量的藝人談過「為什麼台灣有這種華人流行文化的領導地位」?除了1949年的人才集中效果外,還一個重要原因,非常非常重要的原因,就是台灣強制推行「國語」。北京話。雖然口音有點差異,但國共兩黨六十年來,共同完成了秦始皇沒辦法完成的文化整合工程。秦始皇只做到「車同軌,書同文」,但做不到「語同音」,以至南腔北調,溝通困難。但這些,現在不存在了。周杰倫咬字再不清,也照紅不誤。王菲的京片子,台灣人聽起來,一樣骨頭酥麻。這點,香港就是不行。

 最近,中視第六屆的「超級星光大道」決選,前三名都是大陸人。我又聽到一堆雞腸鳥肚的評論,有的,對「中國電視」不以為然,有的,對中國選手不以為然。我覺得,這個現象真有意思,這個現象剛好可以驗証台灣在流行文化的包裝能力。忘了嗎?今天同樣紅遍華人世界的很多東南亞籍華人歌手,梁靜茹、孫燕姿、李心潔從哪裡紅起?答案是:台灣。

 中國以「紅朝」自居。其實,決定「紅」、「不紅」的,是台灣。這是你在聽鄧麗君的歌時,應該要記得的事。

全文摘自(飛碟聯播網、金融家月刊):
http://www.uforadio.com.tw/modules/newbb/viewtopic.php?viewmode=compact&topic_id=93807&forum=116&menumode=1&menumode=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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